寒冬。正午的大街上尽管阳光灿烂,但天气仍然很冷。从书店出来,一个年纪大约十一二岁的流浪儿引起了我的注意。
他满脸污垢穿着一件宽大得如同麻袋一样的旧衣服,这衣服和他瘦弱的身材极不合身,看上去十分具有戏剧性。他的头发乱得像冬日原野上枯萎得失去精气神的野草,一撮一撮粘在一起。他手里拎着一个破旧的蛇皮袋子,停在一家面包店的门口。
面包店门口不规则地停着几辆自行车,在两辆自行车的空档之间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,里面装满了垃圾。面包店的店主坐在门口晒太阳。那个流浪儿怯怯地望着店主,慢慢走到自行车中间,蹲下身子,将那个黑色塑料袋捡起来,往里面看了看,然后放进自己手中的蛇皮袋子。
我站在不远处注视着他。其实,那个塑料袋里并没有什么值得他收集的,我以为他会把有用的废纸什么的捡进蛇皮袋子,把没有用的扔在原地,但是他没有。
面包店的店主也看着那个孩子,然后掉头走进店里拿出一块金黄的面包,用纸包了起来,走出门递给他,然后翘起大拇指对他说:你真行!
那个孩子缓缓地接过面包,低下头,傻傻地笑了,很腼腆,憨厚中多了一点可爱。
尽管天很冷,但我感觉因为这小小的一伸手,正午的阳光多了一份金色,街道上多了一份美丽。
二
还是与生活在社会底层的人有关。
有天晚上饭后外出购物。在一家大型商厦门口一对盲人父子坐在地上拉二胡。地上铺着一块白布,白布上面放着一个生锈的铁盒子。布上面写着他们家庭遭遇的种种磨难:上有年迈体弱多病的父母,妻子病故,儿子因为贫困上不起学。
那个盲人父亲聚精会神地拉着阿炳的《二泉映月》,儿子紧紧地依偎在父亲身边,用胆怯而又期待的眼神打量这个繁华而又浮躁的世界。大街上流光溢彩的霓虹灯,熙熙攘攘的人们谈笑风生,与这对父子的落魄形成极为反差的鲜明对比。
二胡的琴声悠扬起伏,诉说着他们命运的悲凉和生活的艰辛。进出商场的人们有的围观,对白布上歪歪扭扭的介绍指指点点;有的小声嘀咕说:肯定是个骗子,不要上当,这年月这样的例子见多了;有的人将不多的硬币扔进那个铁盒子里。
我听了一曲那个盲人父亲拉的《二泉映月》,往盒子里放了两元钱就走了。
第二天上午在去往图书馆的路上,路过一个广场,广场上人很多,也有几个身体有缺陷残疾的人爬在地上乞讨。他们讨到的只是不多的零钱和人们的冷漠以及轻声的斥责。
就在我离开广场的时候,我看到了昨晚的那对盲人父子,父子俩牵着手缓慢前行,路过爬在地上的乞讨者时,那个小孩子看见了爬在地上露出截取半截下肢的那个乞讨者,径直从自己的铁盒子里取出三个一元的硬币,蹲下来恭敬地放进他手中捧着的饭钵里。
双眸生辉,十指生花。我为昨晚那些嘀咕盲人父子的人而感到悲哀。只要有爱的种子存在,我们就没有理由不对春天抱以信心。
坐在图书馆里,我对自己说:任何一种爱都有它存在的神圣理由,不要以狭隘的心胸揣度这个世界的深浅,也不要被世俗的云烟遮蔽双眼,睁大眼睛吧,世界上很美丽的花往往开在无人注目的角落。
三
我相信:世界因爱而改变,人生因爱而美丽。
红尘之中,有一种感动落满尘埃;茫茫人世间,有一种金子沾满泥巴。世界冰冷的时候,只要你心里暖着,拾起尘埃之上的柴禾,点起一堆篝火,去温暖自己也温暖世界。当心灵被浮躁和繁华腐蚀得变得坚硬时,请微笑着向那些心存爱意的人翘起大拇指,给他们小小的善举肯定和敬意,我们的点点爱意像黑夜里不起眼的星星之火,必将在爱的吹拂感染下,燃成燎原之势。这样的爱是一种永不消失的融融春意,这样的拇指是一杆永不降落的猎猎旗帜。
这个世界上落满尘埃的感动昭示着我,也昭示着每一颗坚硬的心:没有一种冰不被阳光融化,没有一棵草不是花。有爱在,春常留。